浮夜舟

二次元中毒者。

阅读杂食。喜欢节拍强烈的日系音乐。

混迹猫群的变态。 摄影狂热间歇发作。

【电报岛,发条鸟】04 by黑猫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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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年前是打算在这章结束,但是写着写着章节就有丝分裂了。

其实不太了解现实中人类的心理,但又喜欢写人和人之间的相处。

已经不知道在写什么,总之收拾了一下伏笔。歌剧魅影要素快要连个影子都没有了。

查了很多关于法国人和德国人的知识和谚语。倒数的两章大概还要很久才会完成。

***
「徒步还这么准时......老天爷,快上车吧。」奥库安是个圆脸浓眉,年过三十的黑发男性,大概是幽灵先生见过最好脾气的法国人。这让他稍微扭转了坏印象。

「宁早一小时,不晚一分钟。」霍夫曼医生恼火中带着自豪地答道。

结果,因为巴黎的严重塞车,奥库安让他们多等了一个半小时。所幸那天雨停了,白天要暖些,汉斯的病情不至于恶化。到了十一区,还在发着低烧的汉斯立刻被奥库安先生送到附近的小医院做检查。


「请问…我们在巴黎看病会不会很贵?虽然已经准备好了汉斯在布列塔尼接受治疗的医药费…」妮科紧抱着从没离开过身边,上了好几层锁的皮箱,用不流利的法语有些怯怯地问。


「巴黎还保留着对难民的医疗福利制度,折扣后的金额对我们来说不算什么,你们就放心吧。」奥库安试着让她放心:「之后去布列塔尼记得申请津贴,也可以减轻一点负担。」

待他们简单地梳洗,换上职员准备的二手衣物,天色已暗。

职员们给成年的人倒了酒,奥斯卡晃了晃高脚杯,向艾米尔得意一笑。医生似乎为气泡酒心花怒放,抑制不住嘴角的上扬。

尤哈斯.贝洛对于餐前酒有些困扰地蹙眉,他妹妹伊丽莎白对酒没有太大的反应,默默地吃着下酒的饼干。

等未成年人也分到了果汁,职员们举杯:「敬你们的平安。」

迈耶家的两个女孩回到寄宿的地方时,已经是晚上七点半,妮科的情绪相当低落,多半和汉斯留院观察有关。

本以为会立刻开饭,但是显然法国人的晚餐比他们「亲爱的德国朋友」平日的作息更晚些。

晚饭时间,几位职员非常的健谈,米勒女士和霍夫曼医生还有闲心应酬,幽灵先生不咸不淡地用万用句型敷衍着。年轻人埋头对食物挥舞刀叉,K也不例外,看来是给饿狠了。

「真亏你们能从那个魔境里面出来啊,我还以为这次的援救行动会以失败告终,可担心喽。」乘着醉意,奥库安说。

「魔境?」霍夫医生讶异道。

终于等到想要的反应,奥库安一脸雀跃:「是呀,你们知道吗,第九区被称作巴黎神秘之最。

卫星只能拍到上空的云层,声纳虽然可以观察到房屋毁损的状况,怎么做都无法进入该区,最后巴黎政府就放弃啦,重建的城市为了安全起见,干脆绕着迷雾一百公尺外的范围另划了区域。可不是魔境吗?」

霍夫曼逐字翻译完后,众人锐利的眼光唰唰地刺向了K。 K面无表情地转开脸,又把一块刚切好的鸡腿肉送进嘴里。

另一位女性职员似乎发觉这话题反应不好:「一路很累吧?可以的话,也想直接从你们国家把你们接来,可经费不足,现在也管得很严…」

男性职员接腔:「我们巴黎倒还好,有些国家的成员简直是冒着吃牢饭的危险,有几次还遇上人蛇集团骗我们协助犯罪,无偿工作靠的全是一腔热血、努力挪出来的时间和资源——」

像要提醒人感激自己似的。幽灵先生在心中讪笑。

这些职员对待他,以及被奥库安说服拿下头巾的米勒女士,温柔得仿佛他们是易碎物。另一方面,又总是在对话里向霍夫曼征询同意,这种「善意」他可无法领会。

是夜,在K坦白事情经过后,众人召开了超过一小时的检讨会。

「凯斯特纳,你有遇到问题总想要独自处理,不早点求助的坏习惯。」医生的声音比平常还要严厉。

置身暴风中心的K一开始还试图辩解,后来就陷入了沉默。像是戳破了气球,各种意见爆炸般涌了出来。

「即使无法挽回现况,至少我们要知道自己处于什么情况。你这样的行为不叫负责,而是傲慢。」寡言的谭雅说道。

「塔涅琪卡,你说得太重了。」伊丽莎白轻声责备,而谭雅并未回应。
「丽莎,我并不觉得谭雅说错什么,我也不喜欢被蒙在鼓里的感觉。而且,埃里希只是在折腾自己。」,「是人就会犯错,我认为作为领队他尽力了,没有必要再为已经发生的事…」尤哈斯兄妹争论起来。米勒女士为K缓颊,而奥利佛说:「迈耶家的女孩会害怕的,大家冷静一点吧。」

艾米尔嘟嚷的声音几乎听不到:「总是没我们什么事。」

「这话题说够了没!」奥斯卡怒吼。不知是否因为他,喧哗一瞬间静了下来。

想着话题大概已经结束的幽灵先生进到并排着床铺的房间,差点撞上在门边踱步的霍夫曼医生。

医生简短地致歉,随后停下了脚步。

「凯斯特纳,有些话,我一直没说。」医生转头对K说道。

在K的邻床坐下,幽灵先生注意到他置于膝盖之间的双手紧张地交握。

「你已经为我们做很多了。首先,没有你,就没有这次的机会。」K没有说话,神色里带着诧异。

「我们信任你,尽管你处事并非毫无漏洞,缺陷之处也很明显,但我们看到你尽力在克服,担起领队的责任。我知道你觉得自己有义务让跟着你出来的人都平安无事,但事实上,你还年轻…」

「年轻?」终于再次开口的K语气不善。

似乎每次对上霍夫曼医生,K冷静自持的伪装就会剥落,更像个毛躁的少年,或许是因为霍夫曼医生在K看来更像一个团队的领导人物,刺激了他自觉不足的心理。

没有个性的不是人是物品。这两日来,K表现得倒是比幽灵先生原本以为的更有人情味了。

「这不是轻蔑你。你才刚进入成人阶段,有很多没经历过的事情,自然就会有很多失败,过于要求你有失公平。」

「你希望我对自己的无能妥协吗?」K说着,握住了膝头。

「对自己的期望过高有时不是好事。或者,换个角度,如果使事情完善是你的义务,为了弥补自己能力的不足而忍受批评、向同伴坦承错误以免灾害扩大,也在你的责任范围内,凯斯特纳......」

K倏地站了起来,脸上难以抑制地闪现愤慨。做了几个深呼吸后,他环视同伴,深深地向全员低头:「我明白了。很抱歉因为自己的不成熟给你们造成了困扰。」

「那么,失陪。我去洗漱了。」维持着冷淡的态度,K消失在门外。欲言又止的众人露出忧虑的神情,面面相觑。

是不是每回快不受控制,他就会为了表现得理性而试图压抑自己激昂的情绪?

幽灵先生开始觉得这年轻人像张对着灯光的纸般容易看穿。

「唉——萨宾娜,我猜你比我更擅长这个。」霍夫曼医生叹气,看向了米勒女士。 「这个年纪的孩子,多说也不一定能听进去。只能让他自己想清楚了。」米勒女士苦笑着摇头。

即使是刚认识数天的幽灵先生也能看出,奥利佛因为不明的原因正在消极抵抗他的母亲。

「总比脑袋空空的奥斯卡好。」艾米尔迸出这句话。 「好你个鬼!」奥斯卡试图用枕头让自己的死党窒息,铁床在打闹中被晃得咯吱作响。

当艾米尔挣扎着从他的魔爪下溜开时,奥斯卡从鼻子哼道:「我倒觉得埃里希该学学我。老将自制啊义务什么的往身上扛,总有一天会闷死的。」

「没错,闷死,像我一样。」艾米尔附和。玛莉咯咯地笑了起来。

熄灯之后,那些话题依旧和某些人睡梦中翻身的噪音一起在脑中回响,吵个没完。真是让人困扰啊,幽灵先生无奈地想。

思及昨日稍早的事情,又觉得论让人困扰,自己也说不了别人。

大可以在与他们告别后悄悄让自己消失在世界的角落,为什么非得在那时较真,使人再三挽留自己,自己的心迹可不正如K所言,一目了然吗?

邻床的人都已经进入沉睡。稳定的呼吸声里偶尔传来一小段即兴的鼾声。

那晚,幽灵先生睽违数日,再次痛恨起自己的失眠。


隔天,K表现出一种拒绝同伴,宁可和他待在一起的态度。一反幽灵先生见惯的老成模样,幼稚到近乎可笑。但同伴里谁也没说什么,霍夫曼只是悄悄地过来,在他耳边说:「麻烦你了。」幽灵先生不置可否地微笑。

幽灵先生不怎么和K交谈,也不过问他和同伴间的问题。或许这正是K需要的,到下午时,他的情绪已经舒缓许多,不再浑身带刺。

当他们来到又一个柜台时,事务员对临时增加的工作报以紧皱的眉头和非难。幽灵先生看向了K,K望向脚下的蓝色地毯。

跟着他们的职员连忙打圆场:「这位…先生是归国途中和他们偶然同行的人。他是里昂出身,在法兰西共和国时代曾经住过巴黎,现在需要重新办一份证件。」

「这么说,是法国同胞了。」事务员的眼神瞬间和善了起来,「行了,来拍张照,然后填资料吧。」

幽灵先生为她明显的态度转变暗暗咋舌。

拍照时,被旁边的人问了「先生,你是否考虑整形」之后,幽灵先生的脸就恐怖的让人无法直视。当柜台喊「艾利克.法顿」来提交文件,宣告这麻烦的手续告终时,他才稍稍平复了心情。

在另一边等候签证的K神情却是讶异中带着困扰。随着柜台叫到下一个人,谜题很快就解开了。

「艾利克.凯斯特纳,来领你的签证。」

「啊...我就知道会是这样。」K嘟嚷,到柜台前时试图用那口生硬的法语和他们解释:「不好意思,那在德语不念作艾利克而是埃里希...」

幽灵先生看见柜台的女士在翻白眼。

***
拿到签证的当晚,一种轻松的气氛弥漫开来。受到了影响,K和同伴恢复了交流。

「奥利佛,恭喜你。我记得你之后要去利物浦是吧?」,「是的,我总想着如果出来了一定要去利物浦一趟,能在那里定居是最好的。」

两人走进起居室,走在前头的K赫然撞见坐在桌边的幽灵先生,露出有些尴尬的神情。

幽灵先生不懂K有什么好尴尬。要如何做决定,都是个人的自由,既然K已经整理好自己的心情,和同伴又重新变得亲近是必然的结果。毕竟,他不认为K会从此就对同伴不闻不问。

「来杯真正的咖啡?」他举起杯子示意。尽管咖啡豆并非上品,总比甜过头又缺乏香气的即溶咖啡要好。

闻言,两人都笑了。 「我们能坐在这里吗?」礼貌起见,K向他请求许可。幽灵先生不介意。

「很抱歉听了你们的对话,」两人落座后,幽灵先生问:「但是否有非利物浦不可的原因?」

奥利佛微笑:「利物浦是一支叫做披头士的乐团的发祥地。我一直很向往在那里生活。」

「你对披头士简直是著迷了。」K感叹。

奥利佛点头:「虽然手头只有一张专辑,爸爸在我六岁时放给我听过后,我就一直惦记到现在。现在我也随身带着那张唱片。」

语气一转,他有些不服气地说:「妈大概不会懂吧。她期待全家人都听古典乐,说那才是正统。」

「我能看看吗?」幽灵先生问道。


「可以啊。据说这是他们的第九张专辑。」奥利佛打开了贴身的背包,从扁平的收纳盒里把印有莫札特肖像的纸袋撬起,取出底下的那张。


「现在的再版大多是光盘了,黑胶唱片用的机器已经不怎么生产了,得特别去找。」奥利佛还在向K絮絮叨叨。

幽灵先生取出印有密集纹理的黑色圆形胶片,凝神端详。在他印象里,这技术才刚有点苗头,如今却已经是上个世代的老物品,不禁让他有点感慨。

封面是纯白一片,在角落里印着小小一行字的设计,包装已经有点泛黄,四行风格各异的花体签名,颜色已经褪得极淡。

K在一旁研究着包装:「原来如此,附有签名的专辑,挺有纪念价值的。底下似乎还有署名...上头写着...给...小姐…费舍尔小姐?」

奥利佛表示「那似乎」是他母亲的旧姓。表情仍然顽固地拒绝这种可能性。

「这么说来,米勒女士结婚前叫做萨宾娜.费舍尔了。」幽灵先生语罢,K突然把手往桌面用力一拍,惊呼:「那个拉小提琴的神童?」奥利佛险些连人带椅往后翻去。

「父亲告诉过我,因为憧憬费舍尔,他才会开始练小提琴。」K神采飞扬,如数家珍:「听说那时,只有少数艺术工作者可以出国演出,萨宾娜.费舍尔就是其中一位。」语气和方才的某人如出一辙。

奥利佛还困惑于如何应对,出来透气的米勒太太已经从他们后头凑了过来。她低下头来望着那个纸袋,又看看幽灵先生手上的黑胶唱片。

平日稳重又好脾气的年轻人发现了母亲,肩膀一震。他紧闭了一下眼睛,似乎在忍耐预期中即将到来的说教。然而米勒女士开口时,语气透着一股欣喜:「哎,这张专辑被你带出来了呀。」

奥利佛这回是真的明白过来了,惊讶地合不拢嘴。

「听您儿子说…您应该是只听古典音乐的?」幽灵先生促狭地搭腔。

米勒太太,曾经的费舍尔小姐腼腆地笑了,那张充满皱纹和伤痕的脸瞬间浮现少女的影子:「哎,因为工作性质,一瞒就成习惯啦。真怀念呀,当初只有同样是歌迷的丈夫知道它的存在。」


「奥利佛,要喝咖啡吗?」K好意地问道,用手肘顶了顶奥利佛。奥利佛回过神,为咖啡道了谢,依旧难掩尴尬。


「不是害羞的时候了,男孩。快和你妈聊聊,说不定她去过披头士的演唱会呢。」

他听到K对奥利佛耳语,决定为这对母子的谈心保留一点空间。


那晚下了小雨,想必明天的气温还会继续转凉吧。秋季总是这样的。

沾染水滴的窗户迷蒙了风景。幽灵先生用手掌擦拭冰冷的玻璃,路灯下泛着暖色的街道一瞬间清晰起来。

稍微推开了窗户,风压迎面而来,带着潮湿的气味。空气比起两百年前更为刺鼻,但雨水就是雨水的味道,使人想起被打湿的石阶,剪过的草地和新掘的土壤。

幽灵先生独自在走廊眺望着不熟悉的巴黎。

室内传来年轻人的说笑,和以往不同,没有迈耶家三姊弟的参与。汉斯仍在医院,筋疲力尽的玛莉和妮科想必已经入睡了吧。背后短暂停驻的脚步声,是K和霍夫曼在互道晚安。米勒家母子的闲谈渐入佳境,奥利佛开始有了笑音。偶尔有车呼啸而过,为单调的雨声加入变化。


仿佛置身潮间带。随着斜打的小雨一波波拍打窗畔,现实的时间宁静,但确实地流逝。

幽灵先生突然觉得湿气袭卷了全身,冷得有些过头,连忙把窗关上。

****

妮科似乎为能够离开这个城市感到松了口气。

她悄悄向霍夫曼医生诉苦:「我很感谢奥库安先生、为汉斯做检查的医生和巴黎政府,可是我们给奥库安先生带来太多麻烦了。」

霍夫曼试图从妮科那里得知事情经过,但她顽固地保持沉默。

「在医院时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吗?」当他转头去问奥库安时,妮科惊慌失措。

在两人追问下,她才有些为难地坦白:「奥库安先生一离开,有对夫妇就故意在我们跟前大声议论,说奥库安先生是傻子,居然花钱在我们这种老鼠身上…」

妮科顿了一下,脸色逐渐苍白。想必还有其他更伤人的,只是她不愿说出来。

奥库安气得吹胡子瞪眼。他安慰妮科:「你们是真的需要帮助。那些人就只有说些酸话的能耐,别理他们。」

幽灵先生倒觉得现代的巴黎人是只会说漂亮话的傻子,幸好不全是如此。善良无私虽然是高贵的品格,说得现实点,就是容易牺牲自己。就像妮科,虽然懂事,但也太傻了。太为他人着想总是要吃闷亏。


正想着,他的两侧忽然感觉到有人逼近。


是玛莉与汉斯,一人一边抓住他的手不放。 「幽灵先生,就不能在巴黎多待几天吗?我们不想走。」汉斯满怀希冀地问,双眼晶亮,由于眼球表面蓄满泪水。

「不成的,汉斯,你必须变得健康起来,你的父母来看你时才会放心。你想爸妈,对吗?」

汉斯垂下眼帘,不肯抬头,试图假装自己已经是个不会哭泣的男子汉。水滴落在他从祖国穿来的鞋子上。


「我爱你,但我无法成为你的父亲或母亲。你对他们的爱是珍贵的,不该用其他事物替代。」他对记忆里哭喊父亲的稚嫩声音说。

这些孩子为什么会黏上自己呢?是否自己特别容易与思念父母的孩童产生共鸣?想到曾经的那个女孩,幽灵先生在酸楚的情绪里沉浸了片刻,轻声说:「放手吧,玛莉、汉斯。」

「不然我无法摸你们的头了。」

最先松手的是玛莉,因为她什么都想比汉斯多分到一点,包括撒娇的时间。也拒绝在任何行动上落后弟弟。


分别的时刻终于到了。

大概只有奥利佛没发现妮科对他的依依不舍。彼此在异国都还没安顿下来,此去大概无法轻易联络上了。那女孩犹豫了很久,才向奥利佛.米勒要了一个拥抱。

艾米尔,那个敢于对幽灵先生的脸发表意见的少年,临走前用手肘捅了捅K,满脸窃笑:「妮科对奥利佛绝对有那种意思,我敢赌五块新欧元。」,「少来,我才不打这种赌。而且你根本付不出五块钱。」K冷笑,用义手往艾米尔额头上弹了一记,让他哇哇大叫。

在米勒家之后离开的是几个同路的年轻人。直到车子发动前,奥斯卡都在窗边和K说话。他不再对K进行无意义的挑衅了,表现得就像他这个年龄被期待的样子。


然而幽灵先生对奥斯卡放心太早了。

当车子缓缓加速,确认自己无法过来抓住他后,奥斯卡把头探出窗子对他大吼:「嘿,再也不见了,魔鬼先生!」幽灵先生瞬间沐浴在街头的目光里。

没发现有什么好看后,路人的视线又各自转了回去。

「这惹人厌的小浑球……」嘴上这么骂道,幽灵先生发现自己竟没那么讨厌奥斯卡了。

唉,都走了。接下来他该如何自处?要幽灵先生继续接受这些对残疾人的「善意」,他实在吃不消。

这个社会对自己的脸会怎么看待,能找到合法的工作吗?必要的话,不那么体面的活儿他也做得来。

「首先,离开这里吧。」幽灵先生呢喃道。

「你走后,就只剩下我啦。要不我们一道吧?」K半开玩笑的附和。

幽灵先生猛然转头,这才察觉K居然是送行的一方。


「我还以为你会跟着离开?」他问。

K对幽灵先生摇了摇头:「你知道上方城镇吗?」

「有所耳闻。」,「在那里有独立于地面上的文明,以及对工匠特别优待的城镇。我想,我或许能在那里找到机会。但是距离此处最近的是英属的浮岛,大概要再几个月,才会来到巴黎空港上方。」

「在浮岛来到之前,你打算怎么办?」,「在到达巴黎之前,我在其他国家做过为期几天的临时工。」K回答。

「感觉如何?」他问道,K勉强地微笑:「不尽理想。受限于义肢的性能,使我花更多时间把事情做到好。」

「别的方面上顺利吗?」幽灵先生敏锐地察觉不只如此。

K愣了一下,露出嚼了苦虫般的表情:「不顺利。」

「在母国我本就被当成异类,到了异国却因为母国的影响,和同僚之间也格格不入。」

「人们总是显而易见地同情我。起初对于他们的好心,我很感激。但我的残缺使他们怀疑我的能力,也没有耐性等我把事情做好,久了,职场上就不需要我了。

唉,我知道我不该抱怨的。至少我拿到了一定的薪水。」

在K难堪的沉默中,流淌着人车的喧嚣。

这个城市矜持依旧,也比他记忆中急躁多了,似乎不会为任何人而停留。


「那么,让我雇用你,如何?」幽灵先生提议。

K呆滞地望着他,神情逐渐惊愕。他试图婉拒:「但,我们,我已经受了你很多帮助。」

「所以作为报偿,现在我需要你的帮助。」幽灵先生佯怒道,「因为不知道哪位,我这把老骨头还得再重新适应社会。」

「抱歉,是因为我的任性。」K低头认错。

「的确任性。如果你发自内心觉得自己做的正确无比,我倒要佩服你的狂妄。」

幽灵先生说着,脸上竟流露出微笑。那恐怖的脸看起来也可亲了几分,「但我想,和人群保持有距离的接触的确对我有益。以结果论,我必须感谢你。毕竟,习惯失望比失望本身更糟。」

「我需要一个不会试图向我表示怜悯的人,帮助我完成那些对我来说有困难的事。」

「而我会耐心地要求你做到好为止。」他伸出了手,表示诚意,「如何?」

K终于意动了,尽管脸上依旧带着一点犹豫。仿佛做成了什么了不起的协议,他们在街口郑重地握了握手。

初次握住的K的义手,和十月尾声的清晨一样冰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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